回忆-淡

11月的忧愁

Posted by Keal on November 6, 2023

已是11月初, 广州的天气却依然炎热. 对于喜欢冬天的我来说, 期待的心情也随着老天爷的一次次失约逐渐浮躁起来. 到底是它老人家忘记了,还没时间给广州的季节翻篇呢?

我自以为是一个工作细心负责的人, 而过于工作负责的人的副作用就是当工作越来越少时, 反而比工作多时变得焦虑. 我认识的1-2个朋友会有这样的感受, 他们是优秀的,勤劳的. 从小到大, 从读书到步入社会, 他们时刻不停. 我问工作做完了不能闲下来吗放松一下吗? 得到的回答是,”这是工作时间, 放松可以下班后再说”. 于是我明白了,他们是伟大的契约工作者. 完美遵守社会的契约, 学习时间必须好好学习,工作时间必须好好工作, 这样才能从中得到满足.

而我变了,已经适应了周期性工作的节奏. 在不断的经历中, 明白了这世界上的一切都难以是刚刚好的.装水的杯子不会永远都刚好满而不盈,工作不会是每天都刚好做完的, 需求不是每天都是一样的, 降雨也不是每天都一样的. 你要学会在你跟这些事物之间加一个容器, 保存你的心情,你的金钱, 你的工作, 才能更淡然的处理事物的不均衡发生.

工位窗外那颗榕树, 依旧是绿叶盎然. 宣示着热季未过. 人们建造了两层的长方形的大理石框,将树的下半部限制在框中以避免树根延伸到马路标明.石框的上层设计的比下层小, 这样下层就留出了一圈可以供人坐下的空间. 不少人喜欢在闲暇时间坐在上面对着珠江发呆. 我也曾试过坐在上面, 但当时是刚过正午, 我坐下去,就感觉到热气隔着裤子传到皮肤,不久甚至胃部都能感觉到温热.只好淡定起身,拍拍裤子屁股上的灰尘. 我想如果是个刚好来月经的女生,也许坐上来会觉得舒服也说不定.

我年色虽未老, 却也开始时长怀念小时的场景. 冬天的怀化, 晚上一场雪下来, 起床推开门就发现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. 湿冷的空气拂过脸上的皮肤, 将寒冷渗透到血液, 冻得我打哆嗦. 赶紧关上门,换好保暖的棉衣裤,穿上厚厚的袜子和牛皮鞋,和母亲道别后,才出发去学校. 路上的雪,由于行人和车轮经过,都被压的扁扁的形状,有些融化后的雪水则混合了各种泥泞物质,形成土黄色的一结晶物. 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,一不小心还会打滑,走路都必须得格外小心起来.

下雪过后的山,是最为壮观的. 不像富士山只有山顶部分白色. 怀化的山, 是整体通透的白色. 山间万籁俱静, 近处的树木还能看到一些未被雪覆盖的枝干. 而稍远的视野里,几乎都是高低起伏的,像静止的白色海浪一样的景色. 我和我的父亲母亲,从山底开始,沿着一条小路缓缓前行. 由于天气冷的缘故,有些道路甚至结了冰, 父亲不得不再前面用他皮鞋的后跟先用力踩出一个小坑,给我和母亲一个落脚不用太担心滑到的空间. 还好这样的路并不太长,冰也并不厚实,父亲虽然累的需要停下来喘喘气,但并未出太多汗.

姑姑的家,处于一个半山腰的村子里.整个村子依山而建,靠水而起. 从低到高,散落着大大小小的传统砖瓦建筑. 偶尔看到有些住户的院落里摆着一些现代的卫星接收器,暴露出现代社会的线索. 最低的地方是好几个水池,水是从山上一条自然形成的水道中,通过改道引流了一部分过来. 水池格外干净,一座水池用来洗衣. 村民会自带专门洗衣用的一根类似棒球棒的木棒,在池边用这些棍棒敲打换下的脏衣服. 而另一座水池,则是村民打水的地方. 每家每户都会有一个大缸用来装水,再准备好水桶,壮年会带上一个扁担,一次装两桶水带回去.力气不足的小孩,只能带一个桶.即便如此,走在路上也摇摇晃晃,等走到家,一桶的水也至少洒了三分之一了.

砖瓦房的屋檐,随着天气越来越冷,温度足够低的时候, 就会慢慢形成一道上宽下窄的冰柱. 仿佛一滴水在下落的过程中被冻住了. 有些冰柱非常结实, 即使是能担两桶水的姑爷, 也没办法敲碎. 况且天气尚未转暖, 即使敲碎了,慢慢也会再次自然结成冰柱. 姑爷只能提醒我们这些小孩要小心作罢. 姑爷的房子侧面有一个小院子,由于地面结冰,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溜冰场,我和堂姐堂弟们就能在这里玩一个早上,比拼谁能划得更远.

冬天最麻烦的也许是烧火做饭了,农村烧柴,而柴除了入冬之前存储的一些之外,也还要每天去砍一部分柴火才够用. 冬天砍柴也是个体力活,姑爷每天很早就出门,大概中午做饭之前回来. 兴许是我们年纪都太小, 在姑爷家的时候姑爷从不带我们一起去砍柴. 通常回来放下柴火不久,姑爷就会去给灶生火, 偶尔会叫堂姐帮忙淘淘米,至于炒菜,通常都是姑姑来负责. 姑爷说他很喜欢出姑姑做的菜,但是他做的菜姑姑不太喜欢, 所以都是让姑姑来做菜. 我吃过几次姑爷做的菜, 实际并算不上难吃, 跟姑姑做的差别也不大. 现在想来, 也许姑姑是体贴姑父辛苦.

姑爷家有一个类似篝火的地方,中间是一个铁制的架子, 架子上面通常可以放一个小锅或者不放. 周围是一片特意切出来的正方形的地坑.用来放置烧完的柴火的碳和灰. 而架子的正上方通常会吊着几条猪肉, 每天被下面的烟火熏陶,最终就变成了腊肉. 腊肉就跟美酒一样,熏的越多越久越有味道. 在正方形坑的四周,就会摆几个长条凳给人入座. 大人们在这里谈论着村子里的各种小事八卦. 通常都是姑姑说一件事情, 姑爷附和评论几句. 小孩们则会找几个红薯埋在地坑的灰里面,每过一会就用铁夹翻出来看看,迫不及待的想吃上一口香甜可口的红薯了.

在村子中间的位置有一个祠堂, 举办各种各样的村活动. 例如拜神,结婚等. 办完事后,热闹并不会散去, 难得的聚会里,大家总能找到位置畅谈. 祠堂进门口的大堂里,会有人在这里打牌. 姑爷也常在这里打牌. 姑爷赢的时候是笑着的, 输的时候也是笑着的, 只不过输的时候会跟旁边的人说说他的牌太难打了, 再洗牌的间隙里跟旁边的观众们沟通交流. 打到累了或者差不多要干活,姑爷就会让下一个想玩的人接替他的位置. 自己回去休息,或者去看看家里缺不缺水,缺不缺柴. 姑姑说姑爷也会打牌忘了时间, 他们还因此吵过架. 但姑爷却说没吵过, 就是姑姑不开心了, 他没哄也没吵, 自己去砍柴做饭了.

上一次去姑姑的山里已差不多是10年前, 昔日的堂姐和堂弟都没能来, 姑爷那坚毅的脸上,笑起来也多了几道皱纹. 不知怎的,我泪水便流了下来.